苏丹

维和日记我在南苏丹维和的那些日子连


岁月如诗,维和如歌,

如果把人生分为很多阶段,

那么过去一年在南苏丹维和的日子

无疑是最令沈盛彪难忘的!

朱巴难民营、衣不遮体的孩童、

AK47子弹、还有7×24连轴转的生活……

所有他在南苏丹经历的故事,

他都装进了日记本里,

我相信,这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编者按

沈盛彪,宁波市公安局海曙分局户证中心民警,年2月至年2月,沈盛彪奔赴南苏丹展开为期一年的维和任务。昨日下午15点55分,沈盛彪圆满完成维和任务回到宁波。在南苏丹维和期间,沈盛彪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记下了自己的所看、所感,小编第一时间拿到手稿,分享给大家。

▲February27,

年2月27日早晨5点30分大雨

不知不觉已经离家出门一个星期了,各种送行仪式,物资装箱发送,紧凑和匆忙间,我们七人带着家人,领导,同事,朋友们的祝福出征了。

第一次红眼航班

我们搭乘的是埃塞俄比亚航空,先飞埃塞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然后从那里转机去恩德培,全程17个半小时,这趟真的是"出远门"了。航班于26日凌晨0时10分起飞,由于一路向西,所以12个小时的飞行一直在黑夜中进行。全程昏昏欲睡,但窗外巨大的引擎声却让人辗转难眠,每个人都通红着眼睛,红眼航班的称号也许就是这么来的吧。

航班上的空乘是清一色埃塞姑娘,为人热情,服务周到,航班上本是有酒精饮料提供的,为了让自己睡个好觉,我要了一小瓶白干,姑娘递过来时问我,你是维和人员吧?我点点头,她微笑着说我可以从你的穿着看出来(当时穿着战训裤和靴子),眼神中露着崇敬,我告诉她任务区的人事主管也是埃塞人,她自豪地说了一些埃塞也有很多人参与了维和行动。可见联合国在非洲大陆的影响力也是深入人心。此后她又给我拿来两罐啤酒,一瓶是埃塞本土产的,说我可能会喜欢,让我受宠若惊,疲惫的旅程一秒变品酒之旅,这也是蛮有意思的。

第一次杠上移民官

飞机降落在亚的斯亚贝巴已是当地时间26日清晨6点半。走出舱门径直往前一位机场女工作人员正操着一口带着浓重非洲腔的中文指引乘客:去哪里?转机上楼,入境往前。我们正诧异,这远在异国他乡的国际机场还有这样的中文服务。也许这跟这趟航班95%的乘客是中国人有关吧。在她的边上是一位表情严肃移民官,时刻紧盯过往的人群。由于队长还没出来,我们先出来的4人就在去往转机的拐角处等,但等了快10分钟仍是没来,这时我看见队长在人群中被引导去了入境厅,我们喊他,但因为熙攘的人群好像是没有听到。我便挤过人群去找他,等我找到队长带他与其他队员汇合时碰上了这位表情严肃的移民官,她坚持要求我们前往入境厅,我们向她解释我们要去转机,应该上楼,但她仍然坚持让我们往前,我们见状只好大喊叫其他的队员下来,但他们也许也认为应当转机怎么会是下楼于是现在楼梯口一下不置可否。这位移民官看我们在那嚷嚷,一下怒了起来,对我大喊,快走,不走的话我喊保安了。我一下镇住了,一瞬间感觉要跟她解释,但是我打住了,因为我自己就是出入境的,我一下感觉自己从管理者一下成了被管理者,我意识到我现在是一名外国人,这种情形下不服从移民官管理,他们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拒绝我入境的,于是我跟队长说我们就顺着走吧。但事实上转机厅和入境大厅只是楼上楼下的关系,我们进去后上了楼就与其他队员汇合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第一次享受UN待遇

在机场等待2小时后我们继续旅程前往恩德培,飞机降落已是中午12点了,走进入境大厅,UN的专属通道一下映入眼帘,这让队员们一下雀跃了起来,哥哥们也是UN的人了。走出机场,联合国地区服务中心(UNRSCE)的塞内加尔同事早已在等候,一番寒暄后,他带着我们坐上UN的专车将我们送到了酒店。明天开始我们将在地区服务中心接受为期一周的入职培训并办理入职手续,然后前往南苏丹正式开展工作。

▲February28,

年2月28日早5点20分雨

新身份:CP

恩德培的天气真是多变,昨天还是骄阳似火今天便是暴雨如注,这边的道路除了主路之外一般都是泥路,踏着泥泞,我们一行人来到了UNRSCE,今天的主题是入职手续。

UN基地的安防体系看得出也是外包的,保安人员都来自一家名叫Pinacle的安保公司,入口处人员和车辆分流,安检比较严格,车辆需要使用反光镜查看底盘,人员凭UN的身份证进出,且进出随身箱包都需要过机检查。保安得知我们是前来check-in的新人,要求我们出示护照,经过一番"搜身",便带我们进入了营地。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偌大的停车场,停着许多UN的车辆,这些车多数都是日系的SUV。之后保安带着我们来到了一个简易棚,旁边就是check-inoffice,很多人已经坐在那里等待,大家身着花花绿绿的制服,用不同的语言交谈着,让人突然感到联合国的味道来了!原来在此等待的都是新人,一番打量之后,倒也不拘谨,反正都是新人,便互相招呼了起来。人群中有巴西,卢旺达,尼泊尔,印度,波黑,芬兰,埃塞俄比亚的军事观察员和民事警察,其中我们与尼泊尔的军事观察员交谈甚欢,因为我们都会部署到联南苏团,而且可能会在一起工作。他们一行6人,带头的是一位带眼镜的上校,20年的军龄,看上去经验很丰富。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把我们带进旁边的check-inoffice,填写递交登记表后,我们便坐在一旁等候。三个芬兰警察和我们坐在一起,他们会部署到民主刚果任务区,三人之中,一个看上去40来岁的女警格外引人注意,一头金发梳成辫子盘在头上,戴着一副眼镜,说话女王范儿。每每入职登记员喊到下一位来登记,第二遍没喊应时,她倒是按耐不住,不耐烦地耸耸肩,一边说到:外边儿的人实在太多了。然后大吼一嗓当事人的名字,还伴着人家一路小跑过来的步伐,下一二一一二一立定的口令,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她还不忘自嘲得对登记员说道: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助理了。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我们核对身份信息,拍照,没一会儿ID就制作出来,现在我有了新的身份:CP。工作人员又指引我们进入下一环节:递交证书。因为这是在办公楼内进行,所以一路领略了下营地的全貌。从check-inoffice出来,这一带全部都是板房,房底是垫高的,因为雨季雨水很多,走进去是一块空地,空地后面就是基地办公楼,一共4栋,说是办公楼其实也不高,一共3层,递交证书便是在第1栋的第3层进行。走进办公室,非常宽敞,大约平米,负责整个联南苏团人员入职和离职手续,军事观察员和民事警察分别有工作人员负责,由于出国前准备比较充分,我们将要求获得的证书一并作了递交,但工作人员还是需要将这些信息录入系统,于是我们便在一旁等待。这时走过来一个中国人,一句你好让我们找到了一股来自祖国的亲切感,眼前这位是贾军参,是我军派驻联南苏团的军事观察员,他比我们早好几天就来恩德陪了,由于南苏丹局势不稳,所以联合国一直没有安排他赴任务区,今天已经是他在此滞留的第17天了,他是来这里打听消息什么时候能去的,但还是没有确切消息。我们几个一下子也表情凝重了起来,但愿能够顺利入境。贾军参是个热心人,当得知我们今天第一天来营地就给我们介绍起经验来,食堂怎么走,营地有银行最好换一点当地货币,又带着我们去开通了上网账号。身处外国最亲的还是自己的同胞呀!跟贾军参道过别,回到刚才的办公室,一位黑人热情地迎上前来,他是入职团队的负责人罗伯特。罗伯特早前与几位中国人共事过,对中国人映像很好。他非常热情地对我们表示欢迎,对我们生活工作上提供了一些非常有用的建议,并对接下来几天的安排作了说明。

一切妥当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正式开始入职培训了。

▲March2,

年3月2日早5点30分多云

岗前培训

这两天基本在营地上课,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五点半中午一小时吃饭,课程很紧张,对付课程同时还要克服非洲口音,很有挑战。课程内容涵盖安全教育、维和警察工作内容与要求、南苏丹任务区的历史和现状、南苏丹人民的文化和禁忌,以及疾病防治等,以便使我们到达任务区后能迅速进入角色开展工作。授课的都是对该任务区工作有着丰富经验的教官,以讲解和讨论为主,辅以观看录像资料和图片,生动而真实地在我们眼前展现出了覆盖在这个任务区之上的神秘的白纱。我们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这个被称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共和国有64个种族组成,其最早的内战要追溯到年,持续了17年之久;随后在年爆发第二次内战,直到年年初签订了和平协议才告一段落。但是,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种族间的仇恨,使得和平这一个词语在南苏丹这块富饶而美丽的土地上时时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年7月,前第一副总统马夏尔领导的反政府军与现政府的军队全面开战以来,人道主义援助和维和行动已陷入重重危机。仅联合国设立在该任务区的9个难民营就已经接纳了超过24万名难民;而最近在上尼罗河州一带爆发的武装冲突,更是将难民人数推向了新高。全国经济一片萧条,通货膨胀、物价高涨,人民生活困顿不堪。据统计,全国有超过一半的人口面临着严重的饥荒。

然而,这还不是故事的全部。种族仇恨的历史原因使得和平进程一再受到阻碍,难民营中所潜伏的反政府军人员、违法犯罪分子时时伺机行动,给维和人员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极大的风险和挑战。政局动荡、政治复杂,现政府领导下的军队一方面加紧了对反政府军的挤压,另一方面频频生出事端来限制联合国维和人员的行动,使得人道主义援助无法及时地传送到难民手中,加剧了这场人为造成的危机的恶化。霍乱、黑热病、疟疾等传染性疾病四处肆虐,强奸、抢劫、杀人等恶性犯罪案件高发,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教官们给我们播放了发生在维和营地之外的交战实况。我们看到了子弹向维和营地射来,看到了中弹身亡的武装人员被另一方掳走了身上所有的财产,看到了儿童逃向难民营扑进维和士兵的怀里寻求保护。在我们看来,枪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真实和可怕。

在这样的局势之中,教官便引入了维和警察在任务区的主要工作任务。首当其冲且最要紧的便是平民保护,南苏丹的难民目前已超过24万,仅首都朱巴就有4万难民,分别分布在联合国1号和3号难民营,战乱之中平民保护的任务可想而知,而且不仅要保护难民不受战争侵袭,更要维护难民内部的和谐稳定,因此维和警察会不定期地在难民营中开展搜查工作,没收枪支弹药刀械棍棒酒精等违禁品。其次维和警察需要监督、调查、报告人权保护状况。主要是针对违反人权法律的一般犯罪和战争犯罪,针对妇女儿童的性侵犯罪等。再次是协助人道主义救援,包括创造人道主义救援的安全环境,建立当地民众对联合国的信任,促进人道救援进程推进。最后是支持停火协定的实施,为实施和监督停火的部门提供安全保障并提供适当的协调。

此外,艾滋病在任务区的流行形势不容小觑。教官给出的例子让人深思,我们现在所在的乌干达恩德培艾滋病毒携带者比例高达9%,但南苏丹政府给出的数字仅有2%。事实上的情况,联合国也无法估计。任务区的卫生体系让人堪忧。不染,不传,不二次感染是教官给我们的建议。

▲March6,

年3月6日星期一

早4点30起,赶到机场,8点搭乘联合国专机飞赴南苏丹首都朱巴,飞机降落在朱巴机场,一走出飞机舱门,一切恍如隔世,黄土遍地,扬尘漫天,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气温高达42度,烈日下仿佛有一种被炙烤的感觉。

排队办理完入境手续,江苏警队两名同志和任务区轮换办公室的同事已在门外等候我们到来,一番寒暄后,我们在轮换办公室同事的带领下办理注册登记手续,填妥一系列表格,领取联合国徽章后,轮换办公室的同事开车将我们送去Tomping,也就是任务区过渡房安顿,汽车刚一发动,一股黄土便从空调出风口喷涌而出,把一车人呛得不行,这位非洲同事还不忘打趣我们:WeletoJuba,justgetusedtoit.(欢迎来到朱巴,习惯就好)。一路上我们看到的都是营区周界的防御工事和观察哨,加上不稳定的局势,提醒着我要时刻保持警惕。

到达过渡房后,队长分配和我以及另外两个同事住在一起,副队长带另外两名同事住在一起。任务区的过渡房其实就是国内的工地板房,底下用石块垫高,为雨季排水所用,板房内部差不多10平米,放着4张小床,空间十分局促,不大的房间内还有一个大约2平米的厕所,用三夹板隔开,气味可想而知。这让我想起曾经在派出所时去出租房清查的情景也不过如此,只是没想到自己也真真切切地要体验一下这"群租房"的酸爽了。

几个人还没从这苦逼景象中缓过神来,又发了愁,由于联合国的航班不允许托运大件行李,几个人的行李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交付货运了,随身并没携带很多生活用品,但过渡房里连一张床单一个枕头都没有,连最要紧的蚊帐也不见踪影,还好我将行李走货运时把蚊帐拿出来随身带来,还带了充气枕头,勉强还能支撑到收到"补给"。几个同事倒也不闲着,问隔壁邻居借毯子折起来做枕头,拿出两件穿长衣长裤准备晚上睡觉穿防蚊子,晚饭也是匆匆忙忙间用泡面充饥,上网是没指望了,在这里"失联"可能就是常态。这样我们七个就勉强安顿了下来。

▲March7,

年3月7日星期二

昨晚睡觉醒了两次,虽然我比较机智带了顶蚊帐免去了蚊虫袭扰,但其他困扰却是不断,一来是床垫太软,快把腰给睡断了,二来厕所漏水那潺潺的水流声响了一夜让人难以入眠,三来空调真是不给力,吹了一会儿冷风开始吹热风,感觉是吹了假空调。一直心里默念忍忍就过去了,但感觉这样也不是办法,决定天亮抽空去轮换办公室投诉。

早上根据轮换办公室的安排,我们与其他新到任务区的同事一起进行岗前培训。岗前培训的形式与在恩德陪期间的形式差不多,也是上大课,由不同部门的同事授课,内容包括内部调查程序OIOS,南苏丹概况及文化习俗,安全状况介绍,人权保护状况,地理信息系统,军事联络员职责MLO,任务区援助重组及保护项目RRP,心理压力的疏导缓解。午饭间隙,我们7人参加了任务区人事部门组织的面试,面试结果不当场公布,但会影响到今后的工作分配。但此次面试并不像先前甄选考试时那样氛围比较压抑,一切都在轻松的谈话中进行,面试官主要对个人经历比较感兴趣,也没有特别考验反应的技术性问题,大家感觉都还不错。

下课后,我和队长一起就来到轮换办公室找到昨天安排我们住宿的Rotionofficer,这哥们儿来自埃塞俄比亚,个子不高,做事"慢条斯理",但态度比那埃塞航空上对我照顾无微不至的空姐过之不及,这从昨天他在办公室复印我们七人的身份资料让我们结结实实等了一个钟头这事儿上可见一斑。一看我们二人气势汹汹走进房间一股脑儿抱怨了房间的三大问题,他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的震惊,照例他那黝黑的脸庞嘴角一翘,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不紧不慢地说takeiteasy,takeiteasyboys.(别慌别慌),接着他对我们的境况和遭遇表示了一番深深地同情并答应一定会尽快修复,这让我跟队长稍稍觉得宽慰了一些,觉得终于是找对人了。结果这家伙话锋一转说非常遗憾房屋修理不是由他负责,需要找后勤部门。我们俩顿时傻了眼,还是套路得人心。终于,我们还是从埃塞人那里得到了后勤负责维修业务波黑主管的电话,向他反应了问题。电话中他不以为然地认为我们不要用房间内的厕所,而用外面的公共厕所就行了。这让我和队长很绝望,我灵机一动跟他说厕所堵了,房间臭气熏天,他这才不情愿地答应过来看看,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

回到房间,波黑人主管还是按约过来。看到厕所水流不止,他不耐烦地说你们怎么不关阀门,我说阀门根本转不动,他用手试了一下,果然不行,就拿出他的老虎钳扭了几下,但水还是没小,这哥们见状使劲一拧,只听阀门嘭地一下,水流喷涌而出,我刚现在厕所门旁,见水喷得满房都是本能地把门一关,这哥们就独自在厕所"享受"淋浴了。只听他边控制阀门边无助地说了三个Fwords,直到副队长拿了毛巾帮他把住阀门,他才急忙跑出将总阀关闭,这才停止了水流。但这个时候,整个房间已是水漫金山了。波黑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紧急采取了防漏措施,然后赶紧叫管道工前来维修,但得到的答案却还是等等等…

打扫毕,四人准备睡下,还在讨论今天波黑人边跳边F的滑稽场景,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张群去开了门,一名自称是尼泊尔军参一上来就说中国人是朋友,我们一下以为碰到了自己人,便热情地将他迎进屋。尼泊尔人畅谈着中尼之间的友好关系,队长也是热情相迎,但这人胸前却没有ID,也是让我们产生了几分警惕。果不其然,话至一般,尼泊尔人从包里拿出两顶联合国官方没有配发的圆边帽来,要价20美元,我们这才意识到碰到了推销,队长有礼貌的以明天一早还有课为由将其请了出去。事后大家不禁感慨到原来任务区也是是非之地,一切也需要格外警惕。

一天下来事情发生太多,大家都感觉有点overwhelming,便睡了,队长跟我商定,厕所漏水的事,明天还是要找后勤反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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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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