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一个夏夜,在苏丹罗塞里斯大坝增高项目的营地,寂静中传来一阵痛哭声。原来是中水七局一个兄弟回国离婚后心情不畅,借酒浇愁愁更愁,他哭诉着:老子在外拼死拼活,现在回去票子不是自己的了,房子不是自己的了,老婆不是自己的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了。
听者无不惨然,他的境况其实与大家的都多少类似,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89年考学前,母亲就给我说:不要考石油专业啊!你看油田的人,经常在全国各地跑,家都顾不上。
谁想到毕业后的我虽然学的是国际经济法,还是分到油田,而且去的地方更远,到她从来没听说过的非洲苏丹,并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海外常驻生涯,以及之后在苏丹和迪拜的定居,这辈子照顾母亲的时间和机会微乎其微,即使她已经白发苍苍,股骨头坏死只能拄拐出行。
在油田总部行走,总有同事指着附近的家属楼告诉我,这是测井的家属楼,这是物探的家属楼,在当地叫做寡妇楼,男人常年在外施工,妻子和孩子在家苦苦等待。所以这几个单位的离婚率最高。
等到苏丹项目开始,中原油田的各专业队伍一批批开出油田走向苏丹并逐步走向也门、沙特、科威特、乍得、厄瓜多尔等国家,出去的男人越来越多,所谓的寡妇楼也越来越多。大笔的美元带回来丰富了家庭丰富了油田和濮阳经济,但多少个家庭承受着多少离别之苦,多少个家庭因此风雨飘摇甚至七零八落。
有人说可以不出去嘛!说得轻巧,中原油田当时提出的三个三分之一,国内其他市场和海外就占了三分之二的收入,一个固井队可以养着一个固井公司,一个运输队几十个人能养着家里一整个运输公司上千人,没有当年这两个三分之一,中原油田能到现在?
个人来说,97年我的国内工资是元人民币一个月,出国工资是美元一个月,那时候的汇率是一美元等于8.28人民币,将近10倍差距。而且,中原都是优选有为之士出海的,这是一种荣耀,许多人靠着这个找的漂亮老婆,丈母娘也要看是否沾着外这个字。
出去还能见世面,学本领,锻炼能力,干得好的还能被北京总公司和各专业化公司看上,土鸡变凤凰,这些年多少中原人移民到了北京,又有多少中原人定居海外,我所知道的就还有在哥伦比亚、马达加斯加这些偏远地区的。长征是播种机是宣传队,中原出海也是一样将国际化的种子撒到了全世界。
但是,家里理解吗?长期以往,家里能承受吗?想多挣美元的物质欲望与家人团聚的精神欲望不断地碰撞,火花四溅。
老公会说: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家。
妻子会说:我们只剩钱了。
老公默然。
其实,妻子们,你们有寂寞、带孩子压力和感情疏离,但是否知道丈夫们的辛苦、寂寞甚至危险吗?
记得有在埃塞的朋友讲笑话,埃塞员工对中国员工讲:你们中国人是不是出来前打的针有消除性欲的效果,否则为啥你们在外能连待三年不回家也不找女人。
听者大笑之余也是默然。
据说,苏丹的petronas,有马来西亚员工就提出抗议,强烈要求休假,原因是已经离家三月了。一二四区作业的队伍,西方业主一开始也是要求2个月一休假。
12年中水七局在苏丹的公路项目主营地被叛军袭击,死了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据说他姐姐也刚车祸去世),被抓走29人,过了十几天才得以放回。在埃塞,07年南阳油田物探队一次遇袭死亡9人。家人痛苦,但亲人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为的就是多挣些钱,让家人过得更好些。
就是现在,许多战乱地区,治安混乱地区,都能看到中国人的身影,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有责任有担当,用自己的生命为家庭未来去努力去拼搏。
据统计,年中国海外务工人数突破万,汇款总数亿美元,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印度,但中国人的这些钱真真正正的是血汗钱。
不光是中原,不光是石油单位,所有在海外施工单位的员工都面临同样的问题,承受着同样的辛苦。每当听到某个地区中国人遇袭死亡,虽然不认识,我们也都是同病相怜。一个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可想而知他的妻子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
就是这些人,他们知道或者自己处理不好家庭关系,或者自己没了,票子房子妻子孩子也就没了,但就是这样,他们还会义无反顾地走出来。
请不要说自由平等爱情那些虚的,就是这些人才真正懂得这些,如果你们到他们的驻地去看看,哪怕就待一个月,你就会理解他们心中对自由平等爱情的诠释,那些不是用来说的,是用来做的,是用心甚至用生命来做的。
请对这些人少些苛刻,多些理解;少些争执,多些温情;少些责备,多些鼓励。毕竟,他们是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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